时光知味,过往难寻
大雪时节,严寒已近,此刻,放眼望去,万木萧瑟,繁华尽褪,素颜以对。你看那依旧伫立在道路两旁的大树,只一个季节的轮回,就让它不再往日的青葱苍绿,此刻,落叶飘零,形瘦如柴。
就好像一个人的一生,当青春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一生的风雨阅尽,一生的时光交付,此时,仿若到了万物凋零的冬季。一生的辛劳与耕耘,已是万粒归仓,各得其所,却唯有自己,竟有了几分鳏寡孤独的况味。
只是,大树叶落,来年还有再绿的时候,冬季再冷,春天也会如期而至。可倘若人生已至寒冬,是否还能再来一春?
时光知味,过往难寻,站在这个冬季的严寒中,我将大衣裹紧心口的疼,本想泪水可以温热这个冬季的凉薄,却不想泪痕未干,泪已成霜。
人生总有那么些时候,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悲伤,你不敢去唤醒;而太残酷的现实,你不敢去面对。
就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奶奶病重,所有家人都在医院进进出出,一时之间,仿佛那间病房,是我们所有人另外一个家。那时候的我们,都以一颗无比迫切的心情,期待着一场枯木逢春。
那时候,从未思考过生死大问的自己,发自内心的茫然,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有一天,奶奶会真的离开。
人,总是很容易将习惯成自然,任何一件事情,骤然发生的时候,反应强烈,难以接受,可当日复一日之后,就会麻木。虽然当时的奶奶病体孱弱,情况时好时坏,但我却一直觉得那都是因为年纪大了,即便抱恙,也会就那样一直将养下去。直到奶奶突然离去,我才如梦初醒。
都说,人生如戏,可我更觉得,人生似梦。一梦花开,一梦花落,有时候梦境转换的太快,你就会分不清孰真孰假。
所以,直到今天,我都混混沌沌,时常在心里问自己,奶奶真的走了吗?
就在我还来不及仔细确认内心这份疑惑的时候,我的爷爷,就重演了奶奶的剧幕。
爷爷住院已经二十多天了,虽然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可是这么多天了,依旧不见明显好转,甚至是各种并发症时起彼伏。直到今天,已是发烧三日不退,这让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每天去医院,看着爷爷瘪塌的嘴,含糊不清的和我说话的样子;看着爷爷充满渴望的眼神,让我给他找衣服穿上,搀他起来走走,说活动活动他就能好的快;听他仿佛意识清楚了很多的问我,早上吃了什么?他说他好饿,二十多天了不给吃不给喝,快要把他饿死了。看着他本就消瘦的身体这些日子更是瘦如枯木,听他说着这些让人心疼的话,真的,别提内心有多难过了。
直到今天,我才听在医院上班的姑姑说,爷爷早已是下了病危通知书的。这些日子爷爷的情况也是一直不好,现在又开始发烧,爷爷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耐药性,很多药用进去都没有作用,所以发烧一直得不到控制。姑姑说,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一切,只能尽量。
这些话,好刺耳。
听姑姑说了这些话以后,我的心疼的想要窒息。
我依稀记得,就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奶奶住院期间,姑姑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于是,我满心慌乱与焦灼,我不知所措,我无所适从。在回家的路上,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模糊了我的视线。
就是在一个多月前,爷爷还在我这里住了几次。回到家,我看着爷爷住过的卧室,仿佛看着一向穿戴整洁的爷爷乐呵呵的走出来。
我庆幸,向来倔强不肯和子女住在一起的爷爷,他能听我的话,跟着我来。我把爷爷当孩子一样哄,陪他逛公园,带他吃好吃的。他所有的迟钝与笨拙,在我眼里都是一种可爱,他不会什么我都不怪,不懂什么我都不烦,我爱爷爷,不忍心责怪他分毫,他已经八十多了,哪里不好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他开心。他爱看“武林风”,从来不喜欢别人随便动自己床的我,乐意让爷爷在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看他的“武林风”,然后我抱着爷爷的脚帮他剪指甲,看爷爷开心的笑,听他给我介绍每一位厉害的拳击手,尽管,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悔恨,没有多把爷爷哄来几次,甚至干脆,就果决一点,不送他回去好了,反正平时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让爷爷和我住下,多好。可爷爷总是惦记家里养的小狗,那是自奶奶走后,他一个人在家时唯一的活物唯一的伴儿,我又不舍得太过勉强他。直到后来,文集出版,一时忙碌,爷爷也以天冷不想让自己的家几天没人后回去太冷而推脱再来。
是爷爷一向的健步如飞欺骗了大家,让大家总以为即便多年高血压,心脏房颤,但状态极佳,不惧担忧,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本来我还想着,冬天寒冷也罢,以免感冒。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我就可以多接爷爷过来,这么多年都顾着奶奶,都没有好好顾爷爷,现在奶奶已经离开,爷爷出门便再无牵挂,我就可以好好带着爷爷吃喝玩乐一番。谁曾想,意外来的如此之突然。
病来如山倒,它仿佛是一场疾风骤雨,硬是把一场在荼蘼中旺盛的花红无情相摧,还极尽残酷之能事,汹涌无极。
岁月总是无情,时光却不能无痕,然,多少美好的过往,却已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