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湖与杨升庵祠》钟树梁
桂湖与杨升庵祠
钟树梁
新都县城内西南角,桂湖偎倚着城墙,面积约为60亩。杨升庵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学者和诗人,一生困处而干我流芳。他与“诗圣着千秋”的社甫“萧条异代不同时”,升庵祠与杜甫草堂却在风光如画的成都平原上遥遥相对。
桂湖现已成为桂湖公园。公园门前有郭沫若同志书写的一副对联;“桂子飘香,美哉乐土;湖光增色,换了人间。”一入园门,还来不及细览湖光,寻访升庵遗迹,就会使你停下步来连声赞赏。原来已经置身在一座像个大敞厅似的藤花架子之下。藤花横空铺锦,四围飘垂着流苏,朱紫鲜艳、芳香蕉郁。它是四川省首屈一指的最大的紫藤,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它的根干企亘夭矫,有一种不可羁的气势,而千花万蕊,又像千万个笑靥迎人。它可以同安徽黄山迎客松比人堪称迎客藤。它绘出了三春美景,迎来了四海嘉宾。
正是春天,在藤花架子西边的是“杨柳楼台”,柳丝千尺,湖水一湾;“小锦江”象小舫禁风,“交加亭”又象双环临水;接着是几条花径,一片花林。就这临门的一带地方,已见春色娼妍,放眼四望,更是春色侬丽。湖滨花木繁茂,湖内游鱼无数。天朗气清,登城远眺,尤其会惊叹于整个桂湖是镶嵌在成都平原特有的美丽景色—一油菜花与麦苗汪洋似海的金黄与青绿之中,这时的桂湖,确如黄金盘和青玉案上托着的一颗明珠,而升庵祠是这颗明珠的凝光一点。
桂湖其形狭长,东西的距离远比南北大。升庵祠位于湖中偏东处,背东面西。栋宇宽宏,窗棂疏朗,几曲栏千,几堆山石,四围遍是莹莹湖水,所以有人说“伊人宛在水中央”。向前望去,“交加亭”、“杨柳楼台”、“小锦江”在右岸;“杭秋”、“香世界”、“观稼台”则在左堤;而“枕碧亭”、“沉霞榭”一带的桥亭廊馆,又似一条屈曲的翠带萦束在湖的西头。随处是桃红柳绿,燕舞莺歌,妆点出桂湖之春。升庵词的背面是“聆香阁”、“飞虹桥”直到“绿漪事”,湖面较窄,绿阴愈浓,深邃幽静,另是一种境界。
桂湖的亭园布置,充分显示了我国传统的民族风格的特点和优点。特别是它的因地制宜和着重天然,更耐人寻味.它将城作山,依水布局,亭台楼阁,桥廊馆榭,匠心独运。作到了占地不多而疏密得当,位置适宜,色泽调和,互相呼应,相观而善,而绝无偏枯、板滞、各不相关和一览无余的种种疵病。把晴、雨、月、云和桂、荷、鱼、鸟都纳入了整个湖景的安排布置之中,取景于大自然,也劳神于细节目,作到景与情融,如诗如画,成为许多年来名胜佳丽之地而令人向往!
桂湖的令人向往,还由于桂湖最早的主人杨升庵,地因人重。也如成都万里桥西的几间茅屋——社甫草堂,因这位伟大诗人而名传古今,遐迩仰慕一般。
杨升庵是我国古代著名的学者和诗人。他告慎,字用修,升庵是他的别号。四川新都人。他生于明弘治元年(1488年),卒于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他少年时期就非常好学,喜作诗文,得到长辈的赞扬。他的父亲杨延和,历任正德、嘉靖两朝大学士,史书称他正直不阿,很做了一些有益于国家的事。杨慎效法他父亲的为人,23岁考中状元,任翰林院修撰并作经筵宫。他直言敢谏,不避斧钺。杨慎这个状元郎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明史》本传说他“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为第一。”可惜这样一个德才兼备、学行素着、年轻有为的人,却在“议大礼”之争的轩然大波中遭到来自专制皇帝的沉重打击,以致半世流放,直到“七十余生已白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总是已故正德皇帝(明武宗)朱厚照的堂弟,明武宗之父明孝宗的侄子。因武宗无子,故由朱厚总继承皇位,按照封建王朝旧例和‘伪人后者为人子”的道理,朱厚总应该为明孝宗的儿子,尊称明学宗为“皇考”,而称自己的亲生父、已故的兴献王为‘本生父”,顶多只能追尊亲生父为兴献“帝”,决不能称为兴献“皇帝”。多数大臣,包括杨廷和、杨慎父子的意见都是这样。但也有少数人认为朱厚总是入继大统不是入嗣为人后,故应称本生父为“皇考”,尊为兴献“皇帝”,而称明孝宗为“皇伯考”。朱厚总非常同意这种意见,并且责问杨廷和等人说:“难道父母可以移易吗?!”但双方务执一说,互不相下,历时三年不能解决,还牵涉到其他一些事情。杨延和被罢官,许多与皇帝旨意持异议的大臣都遭到谴责。嘉靖三年七月的一天,吏部右侍郎何孟春与杨慎等在天安门前金水桥约集群臣200多人,先后在文华门、左顺门等处跪哭进谏。朱厚总不仅不予考虑,反加残酷镇压,把134人抓进牢狱,廷杖了180多人,有17人活活被打死。杨慎也在10天中两次被延杖,死而复苏。不久被滴戍云南省永昌卫(今云南省保山地区),一直到老死。
这个“议大礼”之争,实质是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关于封建礼制两种意见之争,就是对历来封建制度关于继统与入嗣“典礼”的两种解释和由之而作出的两种主张之间的论争。后世对这件事的评议也各执一辞。今天看来,不过是关于皇帝家事的论争,没有多大意义。但杨升庵在这件事情上能够不属于权势,也不迎合皇帝旨意,其正直不阿的精神是可贵的。尤其可贵的是:他不怕廷杖,不怕充军,置生命于度外,视富贵若浮云,几十年滴居僻远地区不颓丧,不懈怠,勤勤恳恳于祖国传统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的研究与传播。其研究范卧举凡经史、金石、声韵、文字、词曲、文学评论、诸子百家无所不包,以及天文、地理、医药、动植物学都有所研讨和著述。还写了大量的具有一定现实意义的反映边疆风土人物,揭露封建暴政的诗、古文辞和通俗文学作品。总计他的著作有四百多种,真算得是博学通人。他的著作中虽然有些疏忽、失误的地方为后人所说议,但暇不掩瑜,精华不少,学术和文学价值是很高的。
桂湖有原名卫湖的说法,说是三国时新都县令卫常在这里凿湖兴水利,故名卫湖,是桂湖的前身.这个说法,从前人已认为不可信。但在杨升庵前,这里确已有一个湖,升庵沿堤种桂几百株,有一番经营,从此这个湖就叫桂湖了。清道光年间,在桂湖上建了升庵祠,并刻木为升庵像,修了一些亭馆,桂湖就渐有规模。解放后得到党和人民政府的重视,塔修整理,颇费心力,桂湖和升庵祠遂成为游览胜地。
杨升庵生在湖边,长在湖边,读书和结婚也都在湖边。他在30岁上,继聚遂宁女子黄峨为妻。黄峨的父亲黄珂,宫居尚书,是杨慎的父亲杨迁和的好友。黄蛾是一个有教养的女诗人,她曾同杨升庵居住北京,又曾陪升庵在永昌成地几年,后因新都老家需人照料,便同杨镇长期别离。#p#分页标题#e#
桂湖这个名称,最初见于杨升庵的《桂湖曲送胡孝思》一诗:“君来桂湖上,湖水生清风。清风如怀君,洒然秋期同。君去检湖上,湖水映明月。明月如怀君,怅然何时辍。湖风向客清,湖月照人明。别离仅有忆,风月重含情。……”
桂湖明月,长照离愁,杨升庵留别黄峨的《罗江怨》散曲就更为凄楚。这个散曲可能是杨慎一度奔父丧运里,不久又离别故乡远去永昌时留别黄峨之作”。曲子写道;
“空庭月影斜,东方亮也,金鸡惊散枕边蝶。长亭十里,阳关三叠。相思相见何年月?泪流襟上血,愁穿心上结。鸳鸯被冷雕鞍热。”
又一首,黄峨送别杨升庵:“青山隐隐遮,行人去也。羊肠鸟道几回折。雁声不到,马蹄又怯,恼人正是寒冬节。长空孤鸟灭,平芜远树接。倚楼人冷栏干热。”
读到上面这两支散曲的人,莫不为他们洒一掬同情之泪。
湖以挂名,湖上的桂花自来就很多。但濒临解放的那几年,桂树多遭砍伐,日就凋残,有些遭了虫蛀,长叶而不发花,只一片凄凉景象。解放后,新添小桂树达4000多株,近年来已经长大。每当清秋时节,不仅“香世界”一带芳香远扬,整个湖上都是香气袭人。这时候,桂湖每天要接纳四方的游客一两万人。正是桂花皎洁,月华如水,满怀诗意满身香。
桂湖的秋景美而清,而盛夏时的湖光则美而艳。游人举目四望;满湖红荷,开得正繁;赤日朗照,愈见妖娆。千万朵红荷花和千万柄绿荷叶相依相傍,微风吹动,好象在向千万游人招手相迎,点头示意。
夜色朦胧,香风徐送,月光之下的临水亭台,如“杭秋”、“个锦江”、“聆香阁”、“交加亭”、“绿漪亭”、“沉霞檄”等处,最为人们所喜爱.游人各倚雕栏,频吹玉笛,或从不同的湖亭角度来欣赏荷地风光。清晨,莲梦初醒,人们也许会吟诵着杨升庵的《白莲》诗:“凌波仙子白霓裳,风助精神露洗妆。曾向蕊珠宫里见,人间何处有红芳?”也许会步升庵这首诗的原韵而和答道:“芙蓉仙子彩霞裳,无限风情弄晓妆。一自人间曾伏虎,湖山处处有红芳!”秋去冬和人们又可看到桂湖里的冬梅.不多的几树梅花,越显桂湖的俊俏。桂湖曾有“小西湖”之称。杭州的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曾久居湖上的学者和诗人俞曲园说过:“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这一个比较虽不一定适用于桂湖,但桂湖的雪景也确为出色。特别是川西难遇雪天,一番大雪下降,游人都冒雪冲寒而来。湖上漫天瑞雪纷飞,湖面明冰铺展,亭台楼阁,粉妆玉琢,轮廓越加分明。升庵祠宁静肃穆,惟有松竹相伴;清冷的空气中不时飘来蜡梅和红梅幽香。再登上那个设想新奇的由湖滨伸入田野的“观稼台”眺望,只见千里万里,皓皓无边,此时的桂湖,又是白琉璃上的一座莹洁的牙雕了。
银色世界,冰玉情操,面对着这皎无纤尘的美景,自然地联想到历史上这位不为威武所屈,不为困穷所移的学者、诗人品行的高洁,而最为人传诵的黄峨的诗句,“日归日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又浮上人们的心头。诗是做得很好的,以《诗经》上的征人、思妇的现成i司句为对。妙合天然;虽有所本,但“袭故弥新”。年年岁暮,长望归人,天地同昏,夫妻永别,封建时代里那种极不合理的社会现实和封建王朝对有用人才极为狠毒的残酷镇压,又不免引起了人们的无惭愤慨。
在今天,人们有了真正的自由、欢乐和更多的游兴,这个具有历史文化意义的升庵祠,才布置得如此精善。解放前的升庵词(当时名升庵殿)徒有其名,今天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它才面目一新。多年前,已搜集到升庵的遗著、遗物和有关文物、书籍,其中有不少是善本书。《杨升庵全集》、《杨升庵批点草堂诗余》、《杨升庵批点花间集》都是明代刻本。杨升庵现存的法书极少,现在已尽很大力量搜集到一些。杨升庵在云南境内的不少遗迹,也都得到重视、考实和保护。
人们再瞻仰一下悬挂在壁上的杨升庵木刻像,似乎也年《了许多;他北望李白故乡彭明县新建的李白饲,南望成都的杜甫草堂,再远一点,望到了眉山县的三苏祠。在青山起伏、白云缥缈之中,他同几位诗人似乎正在和今天的祖国人民一道,为四个现代化的宏图大业而把臂联吟、纵情歌唱呢!
1978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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