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不能回头的流浪

　　他曾经对我说，活了23年唯一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可现在我知道，还有我。

　　【1】

　　和付杨分手的第三天，我去一个人看了一场电影，《非诚勿扰2》。这个电影的第一部是和付杨一起看的，那时候我们刚刚在一起，也是冬天，付杨还没有这么耀眼，穿着黑色棉袄排队去买票，会在等入场时给我买热热的奶茶暖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

　　人真的是很爱回忆，特别是在面对与过往有关的事物时。我记得那时候电影里拍摄了日本的北海道和小樽，我扯着付杨的手臂撒着娇说一定要带我去啊，快点给我去赚钱啊小付。今天我又坐在这里，电影里又出现了画一样美的小樽，我总觉得看到的不是电影，而是我和付杨的过去。

　　我坐在那里用大围巾裹着自己，在全场因为葛优的幽默台词哄笑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哭了出来，吓坏了我旁边的人，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我，我接过后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很抱歉，我在和他吃饭的时候慌了神，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餐馆的灯光晃得我眼眶涩涩的。

　　这是我和付杨彻底分手切断联系的第三天，我的同学思静给我介绍了一个号称理工小王子的博士生，他拿出纸巾递给我时谨慎的样子让我觉得莫名的无趣。

　　电影散场后，我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说，各种好啊，脸好看，声音好听。

　　我觉得面对这样的表扬有些尴尬，摆了摆手不想再说话。

　　冬天的长沙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氛，大街明明热闹无比，可总透着一股很孤寂的味道。霓虹里映着的不知道到底是幸福还是孤单。

　　那年看完电影我和付杨走过这条街，路过我的高中母校，我跑到门口，一只手拿着他给我买的烤红薯，一只手对着他挥啊挥，学着韩剧里女主角很矫情的样子，对快要考研的他大吼，偶吧！快来！！

　　我吓哭了一个路过的小孩子，付杨在马路对面吼过来：“宋溪琳你这个小疯子，快给我过来，冻死人了。”

　　可是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没有人往来的院子门口，路灯照在地上，泛着雪白色的光。我如同一个老人，靠着细数回忆里的片段度过每一分钟。

　　曾经好几次面对朋友的分手，劝说时云淡风轻像个痞子一样的我，却始终没有逃过曾自以为最俗气的为情所累，关于付杨离开我的事实就像崩裂的洪流一般，朝我毫不停歇地滚滚而来，我只能愣在原地，任由它将我击倒。

　　而这仅仅只是第三天。

　　【2】

　　理工小王子叫何道，这是后来分开后他给我发关心信息时，落款附带的。我觉得有些搞笑，回复过去说，你以为是写信么，还落款，怎么没有此致敬礼。

　　他说：“因为我今天说了12次我的名字，你都没有记住，我想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我回复说：“其实不能谈恋爱，做朋友也很好的。”

　　他说，是啊，我也是这个意思，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后来我才知道，何道与我同是感情沦落人，他刚和相恋4年的女友分手，因为他出国留学一年，女朋友不甘寂寞匆匆劈腿，找了个富二代。

　　“那你比我悲剧多了啊，都可以上电视去演戏了。”

　　“其实如果不是她家里人逼着她结婚，而我还要继续读三年博士，她也不会这样离开我的。”何道垂下眼睛那个角度，看起来特别温顺。

　　“什么歪理啊，如果她喜欢你，任何借口都可以不成立，如果她不喜欢你，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离开你的借口，你怎么这么傻？”

　　“傻人有傻福。”

　　“我呸，傻子被人欺。”

　　我和何道自从坦白彼此心意后，就时常结伴出来，喝咖啡逛街逛书店，即便经常被误会是情侣，我们也能一脸淡定地指着对方说：“这是我后妈。”“这是我继子。”

　　生活就这样继续，所有人都以为我看起来在慢慢修复心情，淡忘付杨，而事实上，很多东西，好与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总不能在别人关心我感情时，发着疯对着别人咆哮说，我不开心，我要难过死了，我被人抛弃了可是我还爱着他这种话。

　　即便我很想这样做一次。

　　我努力隐藏自己这一面，结果还是显露在了何道面前，那天晚上思静打电话给我，说付杨恋爱了，对象是他们实验室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青岛人。

　　接电话的时候，我语气淡定，还调笑思静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女王，挂完电话，我就对着在摆弄我网购的咖啡机的何道开始号啕大哭。

　　我像个疯子一样，哭得毫无形象，仅存的那点自尊也在这场痛哭中荡然无存，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告诉何道，我有多爱付杨这个男人。

　　令我真正痛苦的或许并不是我早料到的他会结新欢，而是在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前的不到八个小时里，他发来信息给我，他说想我了。

#p#副标题#e#　　【3】

　　我母校的湖很出名，不仅仅因为历史悠久，那个湖在全校学生眼里是出了名的分手圣地，每天从那边走过，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分手摊牌的情侣，就跟看韩剧一样。

　　付杨是我看过那么多次“韩剧”里最好看的男一号，路过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女一号扯着尖细的喉咙说：“你还不是仗着脸好看，小白脸。”然后负气离开。

　　那天晚上我和室友思静花痴了很久付杨皱着眉头的脸，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实验组的研究室门口看到了他。

　　我们研究的课题比较单一，实验无非就是在一些小生物和细胞上做功课，作为预备研究生的我们来说，被学长带着自然只能听之任之地受摆布。那天要解剖青蛙，带我的学姐要我去，我在以“不杀生”等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未果还遭到白眼后，不得不拿着解剖刀朝那只被绑住的青蛙靠近。

　　在我一刀下去血溅当场后，我没忍住往旁边一扑，然后感觉有只手搂住了我。

　　我镇定下来后，抬起头，看到了付杨的脸。

　　“其实没什么，很多人都怕青蛙的。”付杨这样安慰我。

　　我脸上还沾着青蛙的血丝，有些没反应过来，学姐跑过来问我杀好没，看到付杨在安慰我，笑了笑，拍了拍付杨的肩膀没说话就走开了。

　　后来思静问我当时的感觉，我只是说：“付杨真帅。”

　　思静翻了个身子，面朝墙壁，半天才飘出一句：“那当然，唯一纯粹的校草。”

　　付杨算是学校的名人，因为那张脸和家境，我问过他，喜欢我什么，付杨对我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事。

　　那么，相恋也是没有理由的事，接吻也是没有理由的事，拥抱也是没有理由的事。我们的恋爱开始得很迅速，对于这段感情，很多人都不看好，付杨在女生里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当然，除了养眼。

　　恋爱里的女孩子总是缺根筋，我以为我就是付杨的公主，天真地期待着他对我的承诺，有时候也会因为思静的旁敲侧击而产生不安和疑惑，可当我和付杨一起庆祝相识两周年纪念日时，我终于不再动摇。

　　我以为这就是我追求的幸福终点，可是他却告诉我，我们要分手。

　　我从他租的房子里搬出来，砸了一个他买的玻璃花瓶，两个瓷碗，剪烂了一条床单、两个枕套、他的三件衬衣，还把盐和味精对调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蹲在已经不再属于我的房间门口一整夜，路过的新生和学妹看戏一样看着我，当时我颓废的样子去演患有白血病的韩剧女主角大概不需要化妆。

　　我是一个敢爱不敢恨、嘴硬心软的人。付杨问我：“有没有必要这么绝？”

　　“有的。”

　　可是说完我就哭了，就像现在这样。

　　【4】

　　整整半年我再也没有付杨的消息，连思静也没有丝毫关于他的八卦。这个曾经和我生活的每一刻息息相关的男人，就这样消失得无踪无影，有时候我也会害怕突如其来对于他的想念，那确实让我无法承受。

　　我只能像个两栖动物一样，白天过着积极向上的日子，晚上却总是沉溺在同一种诡异又悲哀的氛围里，像个心理障碍者。

　　在这样过了三个月之后，我再次看到了付杨。是在同学会上，出乎意料的，更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看到他理应带出场的女朋友。

　　隔着好几桌人，我就这样遥遥地一眼找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却飞快地别开了眼。在活动的时候，学长提出要大家表演节目，我因为曾经参加过学校的唱歌比赛，学姐们扯着我硬要我上去唱歌，我推搡了几下无果后，只得接过话筒上台去。

　　我唱的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唱完后我去了洗手间，在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然后被一把按到了墙上，我不用抬头也知道，那只手是付杨的。他身上有些许酒气，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宋溪琳。”

　　“是。”

　　“干吗来，干吗出现？”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被学长邀请来，不能吗？“我听着他的问话怒气一冲，抬起头就吼了回去。

　　“妈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小疯子。”

　　是的，付杨提到了以前，他说我和以前一样是小疯子，真抱歉，我非常没种地红了眼睛。

　　“付杨，听说你恋爱了，干吗一副对我余情未了的样子？”

　　“你吃醋？”

　　“吃你妹的醋。”

　　“分手了，她没你好看。”

　　“骗子。”

　　我感到手腕处的力气渐渐消失，直到完全被松掉，我才像逃荒一样离开，头也没回，不知道付杨脸上的表情。

　　松掉我手腕前的那个吻轻柔得像没有过一样，我已经忘记了付杨的吻，更加不记得这种充满了柔情的亲密。

　　付杨吻了我的眼睛，那个地方仿佛被施了魔法，有小蚂蚁轻轻地爬过一般，显得格外敏感和不同。我没有忘掉付杨，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p#副标题#e#　　【5】

　　我成为了付杨的地下恋人。

　　从我们分手到和好，不过半年，很多情侣分手很多年后也还是可以重修旧好，爱过的人再遇到，哪怕是因背叛而分离，也会千丝万缕地扯出为旁人无法道出的默契和过往。

　　付杨交往了一个教授的女儿，他这个课题如果成功就可以留校当老师，对于他以后的发展也是很有帮助，那个女孩死心塌地地喜欢他，他也是顺水推舟利用了她。

　　我爱付杨爱到失去了自我，觉得只要是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能够和他在一起我便觉得知足。在别人面前意气风发的宋溪琳，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

　　我就这样默默地承受着，眼睁睁地看着付杨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光明正大地谈恋爱，我却只能在公众场合扮路人甲，手机里的名字被存的是“宋老师”，不能发亲昵的短信也不能在想念时打电话。当那种秘密恋爱的刺激逐渐消失后，我开始被巨大的不安和恐慌所占据，可每当我问付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没有头，我愿意现在离开时，他总会抱着我说很多安慰的话，然后我便再也不知道怎样下狠心。

　　何道是第一个发现的人，那天付杨的小女友去了外地研修，于是我得以和他看一场电影，看完电影后他送我回家，在家门口给我GOODBYE KISS时，何道出现了。他没有过来打扰我们，只是等付杨离去后，打了我的电话，告诉我他就在不远处。

　　我很尴尬地想解释什么，却又发现并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夜色照在地面上，N城的春天还是很冷，寒气从衬衫里投进去，何道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我，我也不敢说话。

　　“我那个前女友前几天回国了，和那个博士分手了，据说是那个博士成天只关心实验，不理她。她说原来开着高档车住着别墅，没有人爱也很痛苦，比贫贱更痛苦。”

　　“嗯？”

　　“她想找我和好。”

　　“然后呢？”

　　“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和感情，不想再沉溺纠结于过去。”何道突然抬起眼睛看着我，眼底闪动的光影像星星一样明亮，我没来由地很害怕他这样真挚的眼神，躲开。

　　“我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行呢？”何道问。

　　我无言。

　　半晌后，何道笑了笑，说：“没事，我好久没和你联系了，就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现在看到了，你挺好的，那就好。溪琳，你开心了我就开心了，你懂吗？”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说话，只能猛点头。

　　【6】

　　何道在春末去了泰国，他们课室组织研修，他作为中坚分子被选了去，上飞机前他打了个电话给我，我要他别只顾漂亮女孩的脸蛋好看，到时候找个人妖回来，何道在那头哈哈大笑的声音很是悦耳。

　　他却不知道，在几个小时前我刚和付杨吵过架。他的正牌女友要他陪她去外国旅游，付杨只得跟去，而下周就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他能陪着我，但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女孩。

　　其实我不是吃那个女孩的醋，我明白他并不爱她，他如果不是因为课题和学位，不会这样百依百顺。

　　那天我和他吵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真的像个疯子一样，砸东西骂粗口甚至是打人，我要他陪我过完生日再走，他可以找很多借口，比方实验未完成、课题没做好等等，可是他却不肯。

　　“你要我还是她？”

　　“这不是一档子事好不好？”

　　“付杨，你真自私，你只想着自己的前途、未来、学位。你却没想过我，我把我所有能耗的东西都给了你，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换来什么。”

　　“溪琳，爱情难道是你这样的有所求吗？”付杨又摆出了那个表情，让人疼惜的皱眉表情。

　　“不不不，付杨。”我摆了摆手，坐到沙发上，“爱情也不会是你理想的那样，付出的人永远付出一无所求。”

　　是，我终于明白，我绝不是个圣母，即便我再挖心掏肺地爱着付杨，我也不会一无所求，正因为我爱着他，才会渴求他的回报和爱。

　　但付杨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个离开付杨的方法，可我害怕自己逃到了遥远的地方，心却还是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那样我去到了天边也没办法自由。半夜的时候，付杨回到了家，在黑暗中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喊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突然前所未有地觉得爱情如此可怕，甜蜜的味道像是一层糖衣，爱得越深越会尝到各种苦涩，你无法逃脱它的摆布，只要你还能爱，还没死心，还能呼吸，它就牢牢地抓住你，繁殖在你的细胞和血液中。

　　闭上眼睛前我想到了何道去我家门口和我坦白那晚的样子，曾几何时那样清澈的眼神也只为我而存在过，而如今为了付杨已经不知道如何再好好爱人的我，再也不配拥有。

　　【7】

　　何道离开后的第二年，付杨成功拿到了学位，也留了校做老师，我还在读着我的研究生，漫无目的。付杨最后还是和那个女孩子分手，因为她太过于骄傲。

　　那天我接了何道的国际长途，我告诉他，我和付杨分手了，现在交往了一个老师，很幸福。

　　“你幸福就好，你幸福我也就开心了。”

　　“你这是典型的男二号台词啊。”

　　“能做你的男二号我也挺开心的。”

　　“恶心。”

　　挂了电话后，付杨发来信息说晚上带我去看电影吃日本料理，我回复说好。

　　我总是做重复的梦，梦里我穿着宽大的实验服，用解剖刀去杀青蛙，那个个子高高皱起眉毛很像男演员的学长站在我身后，带着笑看我，等我一刀下去后，他便走过来，一把抱住我。

　　因为这个人，成为一个彻底的流浪者，我没有办法回头，也并不想回家。我也明白，长到这么大，任何东西我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可唯独爱情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