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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荷

推荐人: 来源: 时间: 2024-02-02 16:03 阅读:

荷花是值得欣赏的,荷乡是值得去的。

喜欢荷,源于书本,那是从读书背诵《荷塘月色》开始。课本里那个夏天的晚上,朱自清踱步小径,把月色下荷塘景致描写得美轮美奂,让从小在荷田里厮混的我很是惊讶,儿时在外婆家,在湘莲故乡的记忆里只有剥莲剥到手痛的印象,从来没有像朱自清那样“受

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的场景。教授,你颠覆我的对荷塘的认知,我得验证。

朱自清是对的,这是我有心观察荷莲后新的认识。

一年的各个季节、一天的各个时辰,我们都会看到莲荷的各个不同的迷人姿态来,其中就不乏朱自清笔下的美景,而我更喜欢的是初秋赏荷,荷田归来,在我《浅秋》的随笔里记下了这样的感受:“浅秋,才是荷莲最具魅力的时候,这个时候,花开未断,叶枯没全,莲嫩待熟。

你看,那柄深绿得有点发黑,欲残未残的老叶,在整个夏天顽强地撑开着那把日渐枯黄的旧伞,而她所庇护下尚未绽放的菡萏和幼弱的嫩莲的场景,怎不叫人又爱又怜?这强烈的生命对比,倍感岁月沧桑,真有‘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悲哀。此刻触动我们内心悲悯的东西,却是那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季节里所不可能有的感悟。”

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以后的日子里,总会每年去洞庭湖边看看荷,享受那宏大辽阔的荷田带来的震撼和感悟。

看,“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是春天呈现的勃勃生机;听,硕大的花蕾竞相绽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是夏季盛况;而“叶无圆影柄无香,收尽莲歌冷碧塘”,则是秋季的凄凉;到了冬天,若不怕“落水荷塘满眼枯,西风渐作北风呼”,捧卷体会“窗临残照好读书”也是别有滋味。

是的,赏荷怎少得了诗情画意?带着古人的诗韵,探寻自己的音律,徜徉在荷塘之间,自吟自唱,自我陶醉,享受大自然的美色与荷莲对我们视觉和味蕾的馈赠。

记得去年夏季的某天,我和“荷”有个美丽的邂逅,准确地说是“山荷”。

照例去洞庭湖采风的日子,在六门闸提坝上的路边小店里歇脚,要了一盘小龙虾,自斟自饮。猛抬头,不知啥时候老板娘坐在门槛上剥莲蓬,浅蓝印花布露脐裳像是自己随意裁的,红酥手,对,就是红酥手,如嫩藕般的颜色,熟练地把蓬籽分离出来,湖风拂弄着她的刘海,远影碧水蓝天,近处佳人如画,好一幅村姑剥莲图,真美。

看到少妇劳作图,按下快门的同时,我不禁笑道:“老板娘也忒节省布头了,再短点就成为兜兜了。”随即口占一首:“驱车乡下路迢迢,水里荷花分外娇。我欲隔湖一朵,焉知能看不能撩。”

“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少妇没嗔没恼,反而随口回了一首,倒也应时应景,这下却是我口瞪目呆了。

我惊讶的是,这不是在诗词大会,也非文人雅聚,能对答如流,且清人石涛的这首《荷花》实非家喻户晓的名作,就被一个乡下村姑信手拈来,岂非高人?

我由衷佩服,当下起身端杯要敬高人,村姑笑了,说谈诗论词,若是关于莲荷的,我定赢不了她,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原来她是这农场招商会的服务员,一年一届的荷花节要接待不少游客呢。一摞子关于莲荷的诗词歌赋被组委会要求倒背如流,焉能不厉害?

闲聊中,村姑指着墙上悬挂的电喇叭和望远镜告诉我,她闲时就经营了这爿路边店,主要是望湖面情况的时候有个地方歇歇,挣钱倒是其次了。农场退田还湖以后,场里让她做了这段湖堤的堤长,负责查看违规违法。难怪菜未上桌,就向我宣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不要私进芦苇丛拾鸟蛋,会迷路;不要垂涎野味,会得非典;更不要下水摸鱼虾,有血吸虫……”

看着湖面碧波荡漾,远处芦苇随风摇曳,鸟雀在空中自由飞翔,空气里飘来阵阵荷香,我想,幸亏有了村姑这样的守护神,大自然才会如此完美、迷人。

最有意思的是她的名字。她是超生游击队出生的人,父母皆姓何,所以大姑娘叫何大何,二姐是何二何,她自然是何三何了。她嫌名字太土,自做主张就改叫了山荷,因为她喜欢山荷。

“山荷?还不如三荷好。”我知道岳阳本地有个三荷机场,至少“三”没有“山”的野气。

“你不晓得,山荷很美,还有颗透明的心!”

有个当生物老师的儿子,有个爱花草的老婆,对山荷我多少有些了解,它却不是我们常见的水生荷莲,比较难栽,但花瓣确实有遇水透明的特点,观赏性强,却不是荷莲一类。

“嘿嘿,玻璃心,摆看的!”嗤之以鼻,这植物我没有,何况又怎么能比得上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呢?

“错!不说它是一味药材,光是她敢于毫无心机,坦然面对这世界的优点,就足够我们来欣赏了。”

我无言以对,沉默,沉思。

她见我无语,以为是话不投机,就岔开话题,要拜我为师,想学点诗文。我告诉她,她很有天赋,加上以前背诵的不少诗赋,也奠定了一定基础,假以时日,定会学有所成。

山荷喜出望外,立刻电令老公赶过来敬酒,说是要正式拜师呢,还答应送我一盆山荷盆栽。时间已经不早了,还要去下一个点和朋友会合,我一边告辞,一边谢绝了,来日方长,互加微信,说是下次再来。

一别数月,了无音讯,我们再没有遇见。我也无意,只道是各自忙于生计,相忘江湖罢,再去洞庭湖时,还是给她带点文学的基础读物去吧。山荷,就这样淡出了我的记忆。

忽然一天,山荷的微信滴滴,告诉我与湖北相邻的那里,疫情很严重了,她和老公双双当上了义工,驻扎在主要路口值班检查,并请老师保重。

封闭了好些日子,终于解禁了,忽然念起,“徒儿”也该收兵了吧?

“疫情趋缓,山荷可好?”

“山河无恙,山荷却在隔离。”她说,阳性,不知道能不能好,老师您要多保重。

我骇然,同时发出慰问和鼓励,来日还要她送盆花儿呢。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湖南解禁了,武汉解禁了,可遥远的那株山荷却没有了消息。

我默默祈祷:好人一生平安,愿山荷守护的山河无恙,也祝愿她,山荷无恙!

哦,对了,再去洞庭湖,我一定告诉她:荷、山荷其实都是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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